日落半途。
残阳敛走了最后的温度,凉意攀空。
出宫的帝王归来。
娇小的身影像落在诺大宫城中的一粒轻沙,浮游过经。
她尚还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常服,未乘帝辇,未随宫侍。若不是所见到她的宫人纷纷行以尊礼,如此模样倒像个贸然闯入王宫的民间小姐。
行经的执灯宫人躬着身赶来。
他随在小满身旁,卑声问道:
“陛下可需奴执灯?”
刚入宫门时还是昏黄一片,此时四周已经黯淡成了深蓝色。
不过眼前尚还明清,倒也不必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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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你下去吧。”
她拢了拢着衣领,轻快的步伐并没有停下,而是朝着议事殿的方向赶去。
一隅灯影渐渐靠近。
模糊着边沿的影子渐渐映在她身前的地面上。
小满本想停下身阻止宫人的自作主张,却在回首的霎那间惊愣着脸。
修长的身影挺立在她身后,墨蓝的衣袍被他执在手中的提灯映出缕缕缎光。
清幽的瞳眸之中蒙着淡薄的灯火光辉,他笑意轻浅:
“臣为陛下执灯。”
光晕将二人笼罩,他行姿稳落,提灯下的穗须随着步子轻幅摇晃着。
她退身与他并行,二人的衣袖几近于相贴,她无乎礼节的与他靠得很近。他却恪守规教,在不远离她的同时滞后了一寸,始终让她在前。
他的温度与独特的体香像一剂良药,总会让她松懈下一切紧持,回归安然。
“师央。我今日去见了江还晏。”
她启声,平静道:
“我一直想不明白……”
她歪着头,清秀的眉稍稍拧起:
“江还晏对我有私情,他不应该辅佐我,支持我,协助我吗?他秉持着贪图却又放不下我,还要与我作对。这样的爱多矛盾啊,我真的不明白。”
“爱有很多种。有的人爱得热烈,有的人爱得隐忍,有的人爱得霸道。有的人为爱牺牲,有的人为爱成全,但也有的人,他们的爱是无顾一切的侵占与掠夺。”
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的汇入她的耳间:
“饲主爱宠,囚于牢笼。饲主的精心呵护也是爱,可这份爱对于笼中物而言,是沉重的枷锁。”
江还晏想掌控她将她囚于掌心。
只有谋得阎崇,才能真正将她锁在他的金丝笼中。
如此想来,一切都能解释得通。
不过小满不信,江还晏的野心仅仅是为了掌控自己。
她觉得江还晏更像是把自己当作“战利品”。
胜战才是他的目的,她只是附属的一件厚礼罢了。
薄窗中盈出了明黄。
宫人们拉开了议事殿的大门。
两人跨入了这座殿阁,在一前一后逐渐拉开距离时,她忽而止步转向了他。
若说自己看不透江还晏。
小满最看不透的,还是师央。
那张近乎完美的精致脸庞上从来寻不出多余的颜色。他微乎其微的笑容或是肃穆,展颜亦或是凝眉,像木偶戏中的木偶,因事态剧情的变迁而被持执者牵动着。
是顺应,而非发自内心。
小满时常在想,这具躯体里到底有没有装着一个人的神魂?
“师央会去爱一个人吗?”
她的声音轻启,回荡在空然的殿阁中。
她曾在江还晏忍持的静默中寻出一道波纹。
可即便她试过一次又一次,她也无法在师央封冻的寒冰下,探出丝毫裂痕。
师央双手揖礼于身前:
“臣无心儿女情长,只望助陛下江河之愿。”
他抬眸凝向她,无澜的声音再度响起:
“也望陛下,莫要被此等旁事所扰。”
“我也不希望自己被旁事所扰。”
跳动的火烛引得她将放空的目光置在上面。
话语间是惆怅与迷惘:
“我能压抑自己,控制自己,我也分的明孰轻孰重。但人总有七情六欲,未来我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沾染旁事。”
他让她放下的她都放下了。他让她做的她也都做了。
但她所作所为与所思所想之间,到底存在着多少相悖相驳。
连她自己都数不过来。
她怕未来会有那么一天,存蓄在心怀中的反叛一触即发,直至不可控时,她该如何去拯救自己的离经叛道?
“陛下是有意于江誉清?还是有意于了秦将军。”
师央的话震得小满眼冒金星。
胸膛中莫名闷着一股怒焰,烧得她言语间都带着厌斥。
她似是急于自证着什么:
“一切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