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镰。
割开了重重云层,泄落出惨白月光。
马车疾驰声划破了皇都城平静的夜。
马夫满头大汗,不顾马车颠簸,执着鞭绳不停着抽打着身前列马。马蹄交错,沿途扬尘而过。
灯火通明的江府,家丁数人提灯候在府门之外,翘首以盼。
直至马车停靠在府门前,家丁们围向前去落梯掀帘一气呵成。
江家府管大步疾走而来,也顾不得规矩礼节,火急火燎的从马车中搀扶出了身着锦衣的白发长须老者。
“院首大人!刻不容缓呐!”
还未等医修院院首喘口大气,江家府管连搀带架的挽着他往府内赶去。
风过茂树沙沙作响。
满庭火烛也驱赶不去天降的阴寒。
诺大主寝院里齐齐站满了府邸中的所有人。
主路两侧为前排者,手举火把。侍人家丁屈身在后,人们神情凝重,将头垂得很低,不敢言语。整个院落中只闻火焰焚燃的跳响,沉静得可怕。
主寝阁门前并身站着两个身量相当的年轻男子。
一人精壮挺拔,身着暗红锦袍,冷静之色刻画在他的眉目之间,一时封锁住了那双瞳眸中的邪气。
一人修长显骨,身系雪色毛领披风,清冷神情下是如止水般的心境,寻不出一丝悲愁表露在面。
见院首被搀扶而来,二人同时抬手作礼。
江还晏尊呼道:
“院首大人。”
院首应礼颔首:“郡执督大人,江大公子。”
随即不待,寝阁大门被推开。
白发苍苍的院首跨门而入,身后一红一白二人紧跟其后。
寝阁里弥漫着刺鼻的草药味。
一排药炉中屡屡气雾升腾,将整个寝阁都蒸得发热。
繁丽床榻旁,江昭迁负手静立一侧,他身前匍匐跪着两名身着官衣面露怯色的中年男人。
一官衣男人侧眸见院首走近,慌乱失神的跪步向前道:
“老师!学生无能!”
另一人稍许镇定,直起身拱手作礼肃然言道:
“老师,我们始终查看不出江大人是身患何疾,一直以心肺患调养。然而病情越来越重,现已无力回天……”
这是医修院院首最得意的两个门生,医修院官阶仅次于院首的医官。院首并未出言责备,只是挥挥手让他们退避开来。
院首白眉拧皱,掀袍走近床榻边。
被褥下的江廉已是瘦骨嶙峋,彼日俊显的五官此时尤为狰狞。
凸暴的眼球就如即将夺眶而出,满布的血丝让眼白看上去近乎于红色。
干裂的嘴唇微开,吃力的喘着气。
“江大人。”
闻院首轻唤,江廉恍惚转动瞳眸,直勾勾的望向他。嘴唇微动着,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字。
院首扬手示意,两名学生赶紧备齐器具前来一旁助执。
良久。
三人紧迫的动作忽而停滞,两位医官默默将器具收纳。
只见院首整盖好江廉身上的被褥。
而后起身退步。
年迈的身体行动缓慢,院首颤抖的手臂支撑着跪在地上,朝床榻深深一拜。
“趁江大人还有意识,诸位大人,行临身之仪吧。”
两位医官赶来搀扶着院首起身。
接下来是江家内事,他也不便多留。礼过后便朝门外走去。
“院首大人,这到底是什么病?”
江昭迁的声音响起。
院首摇了摇头,长叹一口:
“江大人身上的病,究不出因果,查不明所以。恕老朽无能。”
医官们离去。
沸腾的药液冲顶着壶盖,碰响阵阵。
江昭迁一一提起药壶,将小炉上的烈火浇灭。
水与火相接触的一刹那间,漫起一团冲涌的白雾,四散升腾。
“誉清。去予家主行礼。”
江昭迁平静的唤令着儿子。
江誉清步步试探,走得不快。他鲜少进入家主寝阁,对这里并不熟悉。自踏入寝阁大门后,他的行动一直是小心翼翼。
他伸出手,举在身前,依靠触摸去辨别方位。终于在触及床帷时,江誉清掀起身前衣袍,双膝落地。
他双手抵在额前,沉身叩首。
江昭迁来到江还晏身前:
“还晏。你可还有话对你父亲说?”
“父亲不希望我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江还晏离得很远,他镇静得犹如一切皆为身外事。他掀起前襟跪身在地,重重的叩下了三次首。
在他直挺起身时,邪眸淡薄,寻不出一分悲念。
他无言出口,只是静静的跪着。
窗隙投落下斑驳月光。
江廉凸睁的眼,死死的盯着窗隙间的月。被褥一侧,他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