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本就是政治色彩的结合。至今短短两面,一面大婚之日,一面盛凰夜之晚,他都未与自己说一个字。
宫人旁说如是,从未听其言语。
小满知道他体肤有损身有残,她倒也根本没在意过他何损何残。下意识的以为他的残,是失语。
没想到,他并非失语,而是声疾。
“陛下破国丧而迎我为帝侧,只因我是詹南皇子。忌域之地驻旗之战在即,若陛下此时不聘迎,待国丧期之后,阎崇于忌域之地的驻款,便要硬生生多缴纳一个皇都六年的税收。江都执,我值皇都六年的税收。敢问江公子,值多少?”
詹南客的话过于直白而直指关键。如此“坦诚”让江廉无暇应接。未等他开口,詹南客继续道:
“再者,我与陛下大婚还未过一载,陛下便要再迎帝侧。破国丧而迎帝侧,于我父王前而言是陛下的诚意。如此诚意之举滥施,我詹南,颜面何存?”
透过墨染的屏风,她依旧看不清他的模样。屏风上映着他那挺拔的身姿的轮廓,相映相承,相融于墨染山水之中。
他非同常人的奇异声音回荡在整个议事殿里,若平日所闻,小满定觉得毛骨悚然。而此刻,这个声音将她从惶然的泥沼里拉拽出来,她忽然有了重拾勇气的决心。
“叁年。”
屏风后,那个坚定的女声响起。
“叁年后国丧期满,我将迎江誉清入宫,赐帝侧之位。择日聘迎书便送去江府,订下这桩亲事。”
眼下詹南帝侧出面,叁年也算是各退一步的商议结果。江廉再无复议的理由。
想必眼前的少女帝王知晓了江誉清吊着的那口气已经岌岌可危,拖磨时间不过是想让这桩亲事胎死腹中。
江廉跪叩道:
“谢陛下帝恩!”
江廉垂眸深思。
叁年,若用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或许还能拖。至多拖到江誉清入宫,让陛下生下拥有江家血脉的孩子。
小满追出议事殿外时,只见詹南客远处离去的背影。
身旁一个谦儒的声音响起:
“陛下。”
“师央!”
一切惶然霎时皆散。
“师央一直在殿外?”
“是。”
他带着淡淡的笑容,恍然之间让人觉得这是从心而发的笑意。他将持在身前作礼的手缓缓垂下,将隔于二人之间的那重帝臣身份暂时撤离:
“陛下做的很好。”
就像回到了当初,他为她师的模样。
小满凝了凝詹南客离开的方向,回首问道:
“帝侧是师央请来的?”
“是。”
“他竟愿意帮我。”
小满的目色较从前软了几分。
“于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若此时再迎帝侧,他的处境将更为艰难。”小满望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师央接着道:
“他接下来的人生,都将在这一隅宫墙之中度过。陛下与他毕竟夫妻一场,他的心,多少也是要向着陛下的。”
夫妻一场。
这场交易般的婚姻将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就此捆绑为利益共同体。
自己是万般不愿,可他何尝不也是别无选择?
“师央!”小满似想到了什么,急迫问道:“他们把魏执放出来了吗?”
“是,魏护使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我可以见他吗?”期许的眼神中忽生了些胆怯。
“可以。”
不知是否为错觉,他方才温软的眸光不再,虽神色未变,但透着莫名的冷冽。
——
小满候在议事殿里有些坐立不安。
她不停的望着殿门处,揉搓着发凉的指尖。
终于,她满心充盈的人走了进来。
小满提着厚重的裙摆迎了上去。却在于那人相近时,他伸出手阻在身前,向后退了一步。
又是这熟悉的抗拒。
所有欢悦被浇灭,她愣在原地,不再敢靠近。
“魏执……”她整理着自己的心,担忧问道:“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没有。”
他落寞的神色不似寻常。连语气都愈发清冷。
好在他穿戴整洁,也不见血污,面色也无异,就如师央所言,江廉不会伤他。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小满挪着步子试图贴近他。
“魏执……”
“陛下,我累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小满定在了原地。
眼前的男人屈身跪地,虔诚叩首。
他抬起身时,仰首望着她的眸。颤动的波光并不明显,压抑的爱意掩藏的有些拙劣。
“若陛下顾念你我之间的情谊……”
困在胸膛的闷气隐忍呼出,他的已发不出实音,伴着全然而出的气息,他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