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半宗室与文武大臣都随驾出行至热河行宫,整座京城都空旷安静了下来。
原秦王府的东北方向是一座规模相当的楚王府。
楚王乃永丰皇帝第五子,由惠妃所生。
永丰帝临终只剩两个长成的儿子存世,一个是嫡次子秦王,一个是庶五子楚王。
不论长幼还是嫡庶,秦王都是储位最佳人选,可偏偏永丰帝就是迟迟不立储君。
是以仅剩的另一子楚王的野心日益膨胀,自认是父皇永丰帝属意的储君人选。
甚至在朝堂上不断涌现大批的楚王党羽。
只是谁也没料到,永丰皇帝临终选择的居然还是嫡次子秦王。
楚王的生母惠妃早在七年前永丰帝驾崩后就被儿子接到楚王府上奉养了。
接连换了两任新帝,如今本该称惠妃为皇祖惠妃或惠太皇太妃,只为了方便称呼,只简略称其为“惠太妃”。
因楚王携同家眷都前往行宫了,府内仅剩了惠太妃一个正经主子。
得知大皇子出痘病重的消息,惠太妃喜上眉梢,没料到事情办的如此顺利。
惠太妃虽没能赢得后位,却是永丰年间圣宠不衰的大宠妃。
又因出身镇国大将军府,惠太妃当年在后宫的威势远超小户出身的继任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
皇帝从五年前继位以来,大刀阔斧地整顿了整个皇宫内外,把昔日永丰年间残存的许多腌臜事拔除干净。
但仍有一些隐藏颇深的桩子逗留宫里,其中便有惠太妃的人。
楚王妻妾成群,子孙满堂,从前惠太妃见皇帝多年无子,便暗暗谋划着让自家的子孙入继大宗,继承皇位。
没想到今年年初,那康贵妃竟然顺利产下一子。
这大皇子自然成了惠太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如今只待那大皇子彻底咽气,惠太妃便要联合一众楚王旧党及其母家镇国大将军府一同上奏,恳请皇帝过继皇叔楚王的孙子为嗣。
另一头,从热河行宫亲自快马加鞭疾行而归的帝妃二人。
康玉仪在早上就骑了好一阵子的马,午歇时就觉双腿酸痛不已,好似被灌了酸浆一般。
腿根处更是磨得破了皮,一阵火辣辣的发疼。
如今再次与皇帝共骑一马赶回京城,浑身上下颠簸得难受极了,脸色苍白,手脚酸软到虚浮。
只不断想着那可爱粘人的小胖团子正生着重病,康玉仪才紧紧咬着下唇忍下。
皇帝刚策马跑了一段就嫌单手纵马速度不够快了,旋即便把康玉仪转了个身,让她与他在马背上面对面坐。
这样一来,康玉仪方便双手抱住他精瘦结实的腰部,他也可以把原本禁锢住康玉仪的那只手放下,双手一同扬鞭策马。
康玉仪被这比早晨骑马闲逛时更快百倍的速度惊得整个心不断乱跳,耳边尽是轰隆轰隆的剧烈声响。
抱住皇帝腰身的双手更是箍得死死的,生怕一个不慎就从马背上摔下去。
“不怕,朕护得住你。”皇帝发觉了她不断发颤的身子。
“嗯。”康玉仪颤着声音回了一声。
一路扬鞭策马飞驰疾行了三个多时辰,在深夜子时才终于到了京城皇宫。
镇守南安门城楼的禁军方才已接到比帝妃更快一步的近卫的消息,提前把城楼大门打开。
金褐色汗血宝马载着二人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仁寿宫的宫门前。
时刻守在宫门前的几位太医与内监见状,连忙将面罩呈上,让帝妃二人戴上再进入探视。
而皇帝与康玉仪也顾不得这些了,疾步往大皇子所居的仁寿宫东侧殿走去。
只见气若游丝躺在床上的大皇子仍然高热不退,消瘦了许多的小脸被烧得通红,浑身上下烫得惊人,多处肌肤冒着星星点点的红痘。
小团子迷迷糊糊间见到了父皇与母妃,当即很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是不是真的,小嘴却又委屈地撅起,都能挂油壶了。
康玉仪本就担忧了一路,如今见到他这般虚弱可怜的模样,瞬间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别说是康玉仪了,连皇帝这初为人父的都瞧着心口发疼,眉头紧紧拧着。
因怕大皇子不舒服,他们二人甚至不敢抱起他来,只能坐在床边焦心望着。
戴着面罩全副武装的乳母与嬷嬷们端来一小碗米糊,康玉仪急急接了过来。
她拿起银制小调羹一勺一勺地喂到小团子的嘴边。
可大概是因为喉咙极痛,吞咽不下任何东西,又毫无胃口,大皇子紧紧抿着嘴不愿张口。
康玉仪温声哄道:“小殿下乖乖,吃一口好不好?”
小团子仍紧紧抿着嘴,又直直地望着母妃的脸,乌溜溜的双眼噙着泪,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皇帝用浸过温水的丝帕,动作极度轻柔地把大皇子的脸蛋、手脚以及腋下都擦拭了几遍。
一番下来,似乎是缓解了一些身上的烫热难受,小团子倒是愿意张开小嘴,一小口一小口地接受母妃的投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