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榆喜欢这家店的油封鸭,林维康就时常带她来这里,林维康从没有在物质上委屈过她。养得林榆天不怕地不怕,也确信全世界都要依着自己。这份自信使她生活到如今也没受过挫,便更相信这个世界多少是围着她转的。除了林衍。林衍是她生活里遇到的第一个坎。复古的花梨木方桌上铺开一整块白色桌布,上头摆着店主收藏的不知道多少世纪的餐盘,上面还有铃兰花纹。从前每一次来服务生都会讲解一遍餐盘的收藏与店主的复古爱好,听了十几遍依旧记不得是哪个世纪古董的林榆终于被店主记住了,专门的靠窗位置与安静不需要讲解的需求。而这一次,林榆笑着对熟识的服务生说:“找江店长给他讲讲吧,我弟弟还是第一次来呢。”服务生点头称是,三两步走回后厨,过一会儿,店主走了出来。不比林衍估计的那样,店主是及肩发的年轻男人,他挽起衬衫袖口,没被遮住的小臂能够看到结实的肌肉纹路。如果他能听到林榆内心想法的话,就会发觉林榆一直认可店主有几分姿色,不过比起他的厨艺还是稍逊几分。林榆撑着脑袋,开始听店主的侃侃而谈,听着听着发觉不对,林衍居然与店主交谈起来了。“这居然是al家的骨瓷杯,真是好漂亮的撞色釉。”林衍端起茶杯,举到眼前欣赏起来,修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满眼的惊艳与感慨。“是吧,洛可可风格的华丽线条,简直能从手绘风格中看到画家的灵魂,”店主有些激动,没想到能遇到知音。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下次过来提前说一声,我拿几套平时不摆出来的给你看看。”林衍郑重地点头,收下名片。聊到这里,店主才又招待了一下林父与林榆,聊了几句场面话,他才回后厨。约莫又等了二十分钟,终于吃上第一道牛肉清汤。林榆慢慢吃着,与父亲聊起小时候骑马的事,她想要一匹新的小马,缠了父亲半年,父亲买来她又不想骑了。父亲笑说她总是三分钟热度,林榆笑着答父亲说:“反正我想要的,我都会得到。小马在那里,想到它是我的,我就很开心。”“只要你想要的,要星星爸爸也给你摘。”林维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林榆耸起鼻子,露出沉浸在父亲溺爱里小公主的甜蜜笑容。内里快要把林维康撕碎了,她的白眼在内心狂翻,要星星可以,要让她作为继承人接手公司不行。林衍听着,不露声色地看向林榆,他露出浅浅的笑意。在林榆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于是在心里,她两个一起撕。林维康担心冷落林衍,他切下一块三文鱼送进嘴里,以此转换话题,“林衍下个星期也转学进附中了,小榆在学校多关照一下弟弟啊。”“他跟我一个学校?”林榆觉得不可思议。好像林衍也才听说一般,他讶异地看向林维康,腿往前送了一点,恰好碰到林榆的鞋尖。她琢磨了一秒,接着不留情面地朝皮鞋鞋面踩下去。不比她预料的痛苦尖叫,林衍仅仅皱了一下眉。林榆一下乐了,这人够能忍的。不等她又冷言冷语挑什么刺,林维康起身去卫生间。只剩下了姐弟二人,相顾无言。“在学校别说你认识我。”林榆在胸前双手交叉。
林衍没说话,低头默默吃着餐盘里的羊排,羊排的切面泛出漂亮的粉红血色。“我劝你早点自己滚,如果被扫地出门,很难看的。”林榆有种天然的居高临下。林衍抬起头看她,被林衍如此注视并不好受,他没有掩饰的注视侵略性很强。还好林榆也是这么看人的,她无所谓对方会不会被自己的目光冒犯。被林衍用这样的目光看,她反而笑了,“不装了?”“如果父亲真的十分看好你,林榆,”林衍不紧不慢地把一块羊排送进嘴里,轻轻咀嚼,肉汁在味蕾融化,“他应该不会接我回来。为什么父亲接我回来,我不清楚,你有头绪吗?”“你!”林榆手指握紧高脚杯,指尖被压红了。这本是林榆刻意逃避的事情,她气极了,抬头把整杯葡萄酒灌下去。“别以为你现在进了林家的门就是林少爷了,你拿不走林家的一分一毫,”她恍惚间看见远远的林维康在向这边走,特地补了一句,“私生子。”林衍面不改色,好似没听到她那句试图激怒他的词。夜色深了,灰沉沉地笼住整片天空。窗外来往的人群越来越多,rveille的顾客来来去去,耳边回响只有轻柔的爵士乐。林衍怎么也不上套,林榆更烦了,食不知味地吃完整顿饭。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怎么林衍就是激不怒。终于坐上回家的车,她一上车就抱着手机开始打字。对面是她多年狐朋狗友叶微,可以说这些年林榆干的坏事,叶微即使没有横插一脚也少不了她锦上添花。林榆:我爹带了个私生子回家,就前天。叶微:什么什么?叶微:不是吧?叶微:那么狗血?林榆:而且那男的只比我小四个月。叶微:怎么比秦澈他家还要狗血啊?林榆:还在车上,回去说。叶微:吊我胃口?叶微:不说话?叶微:帅吗?林榆:?烦都烦死了你还关注帅不帅?林榆抬眼,街景在车窗外如戏剧一幕幕,银杏树一棵棵飞快闪过,浑浊、模糊的树影下,时而略过几个路人。林衍一眼也没看窗外,依旧正襟危坐,挺直了背,甚至没靠在椅背上,她此时才模模糊糊意识到他并不全然稔知,也有几分深藏的瑟缩。他遗传了父亲挺俊的轮廓,些微促狭的眉眼在面无表情时显得尤其阴郁,一脉相传的高挺鼻梁生生压住那股冷气,反而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