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克的葬礼定在纪念盛典后第七天,因为他是罪人下葬,阵仗不能做得太大,没有去教堂,在修道院的礼拜堂办的。
让娜一向是修女中的典范,伤心但又不失体面地落泪,一一承过所有人的“节哀”。
默不作声地在最后合棺时抬手,小马剑穗落进棺材里。
她有种错觉,好像这一切都是剧院排练,等戏结束,哥哥就会坐起来抱住她,跟她说,“让娜演得真好。”
泥土一层一层掩住棺木,她眼睁睁看着,脚下的尘土飞扬,少女怔在当场。
这不是剧院,她也不是戏剧演员,哥哥实实在在地去世了。
领口有什么滑腻腻的东西伸出小触手,它企图为她擦眼泪,又被阿斯蒙德一个皱眉吓了回去。
少女感受到胸口之物的安抚,她故作地拢了拢修女帽,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果冻在早晨那会儿不许她走。用触手死死扒住她,不管怎么哄也没用,少女只好把小触手怪藏到修女帽里。
小触手怪也算懂事,化形成薄薄的暖片贴住她后颈。
在寒冷的深秋,这是不可多得的温暖。
“让娜,节哀。”弗朗西斯主教侧耳安抚她。
少女目光望向男人,“谢谢您。”
弗朗西斯主教凑得太近,少女不适地往后退了些。
男人恍若未觉,往前一步靠近,抬起手腕为她擦泪。
少女往后逃了两步,忙说,“您真是好心。”
弗朗西斯终于作罢,将手中纯金的玫瑰胸针献宝似的递给她,“这个胸针很配你。”
让娜更不明所以,她再次后退一步,却看到弗朗西斯身后站着的,那用令人作呕目光紧盯她的老鼠眼男人。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弗朗西斯主教,右眼皮无法控制地发麻,小腿肌肉也抽搐起来。
弗朗西斯主教和利维公爵,还有那个叫杰夫的老鼠眼男人是一伙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修女让娜哀思过度,需要休息。”
阿斯蒙德默不作声地走过来,用身体挡住让娜,他身形过高,把她挡了个严实。
尤妮斯闻声才发觉让娜情绪不对劲,立即过来搀扶她提前离场。
阿斯蒙德看向离开的二人,直到彻底离开他才再度出声。
“弗朗西斯修士,请您跟我来一趟,关于我向科迪主教的寄信,有些地方需要跟您核实。”男人冷冷斜弗朗西斯一眼,弗朗西斯立即露出讨好的表情。
利维公爵要他显摆威势,他做得也不算差,他看到修女变脸色,也算成功吧。
科迪主教每年审下来公帑的多少,影响他一整年的开销,他不能怠慢。
弗朗西斯边恭维边跟在阿斯蒙德身后,生怕惹了这位的不好。手莫名其妙地发痒,他抓了抓。
夜晚弗朗西斯主教的双手生毒疮,据说是睡着的时候被蛇爬过才会生毒疮,但谁也不知道怎么来的蛇。
敷上又臭又厚重的草药,还好在手套的遮掩下不会太过明显。
另一边,让娜埋进尤妮斯怀里。
皮肤像是被蠕虫一寸寸爬过,胃液上反,她喉咙里灼烧一般地疼。
说不清,她做噩梦后骤然惊醒的夜里,一望无际的黑暗会将她吃下再在白日裹着黏液吐出。
明明是白天,她却感到再一次被黑暗撕咬,区别是往常她害怕得要尖叫,此刻她只想彻彻底底地被吞下。
尤妮斯见过她此刻的眼神,她见过无数次。
从前在妓院,心如死灰和垂死的女人,才会用这种仿佛被一千年灰尘盖住的目光看人。
尤妮斯张了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无比苍白,“要好好活着,活着才能报仇。”
“不,不是的,申冤在祂,祂必报应。我,我们不能,不可……篡夺神的……审判主权。”她越说声音越无可抑制地发颤。
她总是认真祷告,她的祈愿也从未过头,为何上主这样待她?
我像一只游上岸的水母,就要化成水了。
她想。
修道院的夜晚总是过分浓重,像是使人麻木的毒汁凝结成一整碗,倒扣着要往下渗。
脚步踩在大理石砖块上,发出空落落的响。
让娜走进空无一人的礼拜堂,跪进忏悔室。
修道院的忏悔室不比教堂面对民众可以坐下,这里只有一个稍微能跪得舒服一些的软垫。
她知道阿斯蒙德能听见,少女抬起头,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father,您在吗?”她轻轻问。
少女穿着寝衣,单薄得不得了,她双手交叉,搂住自己的腹侧,以此得到些暖意。
少女伸出冻得发红的小手,放在忏悔室中间的台子上。
她在等,等那一双暖融融的手握住她。
这份等待并没有持续很久,那双熟悉的、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
他的手好大,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