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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闵从公司出来,开了手机,选择性忽略一大堆消息,翻到王姨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喂,王姨,我妈还好吧?
没事,还好老样子,肯定还是需要一点时间适应的。那头叹了一口气,语气说不上轻松。
他站在钢铁森林里抬头看狭窄的灰色天空,那种窒息感又来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悲伤和忧虑从地里长出来,如藤蔓一般缠住他的双腿,让他觉得痛苦不堪。
还是挣扎着开口:好,您好好照看她,那边有您我放心我没事的,这边有短期的阿姨呢,芙芙没事的,我最近有空。
离他爸去世已经有两个月了,妈妈却一直没有缓过神来。死亡对于当事人来说只是一瞬间的宣判,对身边的亲人来说却是漫长的抽离过程,要怎么把习惯拔除,要怎么适应没有他的生活,没有答案,只能把一切都交给时间。
裴闵挂了电话,开车去接孩子。他在车上调整呼吸,到了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接了裴芙上车,他把后座上摆着的果盒拿到前面,递给裴芙:先吃点草莓。
裴芙开了盒子,先往爸爸嘴里塞了一个,然后自己才开始吃。她已经习惯了家里没有王姨的日子,新来的阿姨做菜口味她还不是很适应。不过裴闵已经在学了,现在做的东西倒也能吃。
裴芙现在读四年级,得上乱七八糟的辅导班,转场来不及的时候裴闵就带着盒饭去接她,在车里吃完饭嘴一抹立刻去上课。今天晚上上数学,明天晚上是演讲,周末还有美术和钢琴。他其实挺佩服裴芙的,因为这些东西都是她自愿去学的,这个崽性格和他还是不一样。
像裴闵,什么事情都要拖到最后一刻才去干,摆烂大王,但裴芙就是提前十年未雨绸缪的那种。他把车停在机构楼下的车位里,把窗户开了,又把饭盒递给她,吃吧。
今天晚上的饭是他自己做的,炖了个藕汤,一个手撕包菜一个肉沫豆角,裴芙用勺子乱七八糟拌了一通囫囵吃了,然后就开始打开书包把老师留的题拿出来再看一次。
裴闵把碗筷收好了,坐在主驾上看手机,切割工艺他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味儿,打算待会儿再和设计师打个视频,明明还能做得更璀璨一些又不是追求极致的32面切割,这简简单单的菱形怎么就做不好呢?他拿过了ipad看图纸,一看屏幕已经要上课了,偏头叫裴芙,让她收收东西。
你是回去还是在这里等我下课?她扒着窗子问。
我要回去一下,有工作。裴闵把手伸出车窗摸了一下裴芙的脑袋,待会儿徐姨来接你,这个拿着喝了。他把袋子里的养乐多抛给她。
裴芙。他叫住那个背影,看着那小姑娘回过头来,别太发狠了,累了就休息。裴芙愣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往楼上走了。
他回家处理工作,到了晚上九点徐姐给他打电话,说没看见裴芙人在哪儿。他大惊失色,打裴芙电话也打不通,人呢?孩子呢?培训机构的老师说看着裴芙走出去了,和平时一样的。他们家的车就停在楼下,老师也习惯了就没送下楼。
裴闵心急如焚,电话还没挂就抓着车钥匙下楼,走到车面前的时候徐姐电话来了:人在呢,说是笔没墨了,跑到文具店去了。
他一颗心落回肚子里,脱了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才发现自己满背冷汗。
如果她是个儿子,他根本不会这么上心每天接送,可她是个姑娘。这世界上的坏人太多,要怎么严防死守?他联想起那些狗日的社会新闻,女孩子可能只是一个疏漏就被人往黑面包车里一塞,卖到什么山旮旯里被人糟践。他根本不能想也不敢想,一想就会觉得心肝脾肺都被践踏成泥,破裂、剧痛、窒息。
裴闵手脚冰凉地坐在轮胎边上,劫后余生的眼泪掉下来。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在哭。他只是在想,没有你,没有你我怎么活,要我怎么活。
过了一会儿他撑着身子站起来,腿已经麻了,踉踉跄跄地走到电梯口,想了想却还是留在停车场。大概十几分钟那辆雷克萨斯保姆车进来了,裴芙从车上跳下来,她好像一点都不觉得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对她而言不过是因为买笔耽误了十分钟回家,而丝毫未察这十几分钟里裴闵已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裴闵那一刻感到一种难言的愤怒,他想发火,想指责她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去别的地方,他甚至恨不得动手。看见他一张脸紧绷着,裴芙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本来轻松欢快的脚步都凝滞了,隔着两米远就不再靠近他。
裴闵咬了咬后牙槽,对徐姐说可以回家了,她极有眼色地退了,剩下父女两个人在空荡寂静的停车场僵持不下。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裴闵一凶起来真的可怕,他俯视着裴芙,看着那颗脑袋低下去,抬头,我在问你话!
我只是去买笔。她小声说,也觉得委屈。
你为什么就不能先和徐姨说一声再去?他说,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以为你丢了!
她犟着承受着爸爸的怒气,一言不发,钉在那儿像颗钉子。其实裴闵作为一个性格比较大条的父亲,很少发火,尤其是这